我一直记得我的小学老师,她姓段。段老师。

她并不是我的班主任。是我高年级以后的英语老师。邓老师身材高挑,穿着比别的老师要讲究。夏天一套裙装,鸭蛋青,海水蓝,优雅高贵。微黄的卷发,雪白皮肤。段老师嗓音沙哑,据她说,是少女时代换声的时候喊唱革命歌曲,把嗓子生生的喊坏了。但念起英文来照样迂回婉转,更富于异国情调。我记得我的第一套世界名著《福尔摩斯全集》是来自段老师的书架。我的《红楼梦》也是段老师借给我的。

我很小的时候是个受排挤的小姑娘。那个时候想来想去也想不通。总是在求证,为什么?为什么?是段老师发现了我脆弱的神经。至于她是如何发现的,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,现在想想,那是她作为老师的天然敏感。其实她并不是我的班主任,关注我的情绪并非她的工作,但她向我伸出了温暖而充满智慧的手。我还记得她跟我在校园的小操场上一圈一圈地散步,告诉我人言并不可全信,人言也丝毫不足以畏惧。“你越是怕,越是要解释,那些散布流言的人越是会兴奋,越会胡说八道。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,当他们放屁!”段老师说了句粗话,然后仰脸大笑。